乘 涼

□ 肖永成

今年立夏后，連月無雨，干旱天氣又加上高溫，人們都在日日煎熬中度過。愛人去上課了，我是家屬，坐屋里又熱又悶，很多時候，我就鉆進屋后面的小樹林里乘涼。樹蔭匝地，涼意繞身，我或慢行，或佇立，或倚樹發呆，或蹲下沉思，盡享一個人的寧靜。

天剛蒙蒙亮，小樹林里就傳來各種鳥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尤其是起霧的清晨，小樹林被濃霧籠罩，什么也看不清，鳥兒在霧中盡情高歌，就像一個平常害羞的人，看四下無人，忽而興致大發，放開歌喉，狂吼一陣一樣。鳥兒的鳴叫聲，像是在聲聲呼喚，也像是在真心期盼，又像是在深情傾訴。

吃過早飯，我帶上門，一個人不聲不響地走進屋后的小樹林。小樹林的溫度感覺比太陽下要低。有風時，微風在樹林里穿過，吹在身上，涼涼的、酥酥的、麻麻的，似乎是樹林里的空間有一種磁波，在人身上輕輕觸碰一樣。小樹林里有很多種樹木，大多數是櫟樹和紅李子樹，高高低低，俯仰生姿。采一枚紫紅發亮的紅李子果，靠在光光滑滑的櫟樹干上，唇、齒、舌配合，試探性地咬破紅李子，頓時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溢滿口中，頻頻咂嘴，再三品味，看著手中的大半個紅李子，真有一種欲舍不忍的感覺。

在小樹林里，我一邊乘涼，一邊四處游走一下。每次，我的腳步不自覺地要先往南走十幾步，因為小樹林的南邊盡頭是未完工的新教學樓。下課后，隔著教學樓的框架，可以看到孩子們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玩耍。火辣辣的太陽照在孩子們身上，他們全然不顧高溫的肆虐，依然快快樂樂、蹦蹦跳跳。

小樹林里有一層落葉，晴天走動時，腳下傳來沙沙聲。樹行間，隱約有一道小路徑，沿著那條蜿蜒的小路往東走，可以看到一條深水溝。天旱，水溝大部分已經干涸，只有中間一小段還存有少量的水，一群鴨子在水里尋食嬉戲。看見鴨子戲水，我頓時感悟到，鴨子逐水而來，和我尋著小樹林的樹蔭乘涼，大概都同屬動物界的本能吧。

轉身往北走，我一邊走，一邊拍一下櫟樹光光直直的樹干，聽著“叭叭"的聲音在小樹林里回蕩。猛然間，我看到眼前臥著兩頭沒有系繩索的黃牛。樹蔭下，黃牛的大嘴慢慢嚼動著，頭和尾巴不時地晃動驅趕著蠅蟲。看見我，兩頭牛并不驚慌，瞪著兩只大眼睛望著。

和兩只黃牛對峙沒幾分鐘，一條小黃狗跑了過來，在我腳上蹭了又蹭。小黃狗是我剛來時在共用做飯的大棚里結交的“新朋友”。小黃狗帶著我來到小樹林邊一處農戶家的菜園旁，“汪汪汪”叫了幾聲，農家女主人走了出來，看見我，又高興又激動地說：“有學問的人來了，稀客，稀客。”說著，女主人連忙跨進菜園，從籬笆上取下刀片，麻利地割了一大把鮮嫩的韭菜遞給我，不由分說地讓我接著，還說：“天熱，胃口不好，你給弟妹包韭菜餃子，撈出過一下涼水再吃，新鮮可口……”

手捧著鄉親送的韭菜往回走，小樹林的涼爽和韭菜的清香占據了我的感官。一個人，無論處在什么環境，都要努力去適應，隨遇而安，順其自然，就像我每天在小樹林里乘涼一樣，自然而來，自然而去，人生百態，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