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忠偉

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在《大學一解》一文中曾這樣形容師生關系：“學校猶水也，師生猶魚也，其行動猶游泳也，大魚前導，小魚尾隨，是從游也，從游既久，其濡染觀摩之效，自不求而至，不為而成。”梅先生身為一代大家，其風范德行令后輩高山仰止，其身后從游者熙熙攘攘，應接不暇。清華大學在他的掌舵下大師云集，英才輩出。自己身為教師，對梅先生這樣形容學校中的師生活動，自然覺得他說得有趣，在理，淺顯而又別有深味。

小學里的孩子最擅長模仿，而那個站在講臺上，向他們傳授知識的老師順理成章也就成了他們經常模仿的對象。我的女兒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經常煞有介事地站在家里的一小黑板前，學著他們老師的樣子給我上課，舉手投足、語氣聲調、眼神流轉像極了她的老師。恭順端坐于黑板前的我，雖然心中暗笑女兒的天真，但覺得教育無小事，教師無小節。學校如同江河湖泊，教學就像游泳，老師就是那游在前面的大魚，一群小魚就是我們的學生，他們尾隨其后，激流險灘、逆波暗礁你得從容；風正帆懸，水平如鏡你不能得意，因為你的身后有一群受你濡染、跟你觀摩的小魚。

那就跟著大魚好好游吧！先從閱讀開始，凡要求孩子讀的，老師一定要細細咀嚼，不然講臺上露出的破綻一定逃不過那些機敏的眼睛。曹文軒的《草房子》應該讀過三四遍了吧，但當我把它再一次推薦給孩子們之前，上課的間隙，冷月孤燈的夜晚成了我讀書的時間，正是因為有了這樣充分的閱讀，課堂上的講解才會變得游刃有余，拿捏自如。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樣充分的閱讀，禿鶴內心沒有言說的悲傷，會操比賽上故意搗亂，成功地扮演“楊大禿瓢”，秦大奶奶的雞大鬧課堂，才成了我和學生共同的話題。那一段時間，老師的手里總是拿著那樣一本裝幀素雅的《草房子》，見到孩子就問，最近你讀到哪兒了？油麻地小學最令人羨慕的孩子是誰？他們家后來遭受了什么樣的變故……一個又一個連珠炮的問題脫口而出，常常問得孩子們有些招架不住，而那些囫圇吞棗、走馬觀花的讀者在老師“猛烈炮火”的攻擊下，只有乖乖地再次拿起書，去欣賞文字之美，感悟人間真情。

馮驥才先生的《俗世奇人》描人敘事，文筆可謂爐火純青，凝練老到。在他的筆下，天津衛的那些奇人、能人、怪人個個性格鮮明，讀之如人影綽綽恍若眼前。這樣好的書，怎能不分享給班上的孩子們，但太鄭重其事的推薦是不是會讓學生胃口大減？怎樣才能讓這樣有趣的書用更好玩的方式，讓孩子們一下子就愛上它呢？我想到了少年時代聽到的單田芳先生講的評書《白眉大俠》，每天午后，總會準時守候在收音機旁，聽那帶著沙啞、抑揚頓挫的聲音悠悠在耳畔響起，令人陶醉，給人無限的回味。我何不學著評書藝人講評書的形式，將書中一二傳奇人物利用課堂上邊邊角角的時間講給同學們聽？于是我們的語文課堂又多了這樣的內容：“列位同學，以今日傳媒之發達，信息傳播之迅速，想必大家對這世上的奇人逸事已多有了解，但老師今天給大家帶來一人物，一定會讓你們眼界大開，稱贊叫絕。此人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堂而皇之地將一新婚夫婦的新房洗劫一空，后人聽之，稱其為絕盜。天津衛的盜案千奇百怪，這一樁卻屬第一……同學們的興趣完全被我的聲音和書中的情節深深吸引住了，那一刻，八十多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只有老師的聲音在教室上空起起落落。那一刻，多么美好，那一刻，一定會成為童年當中甜蜜的回憶。

有人說，教師是和讀書聯系最密切的職業，語文老師更應該將自己浸染一身書香。書疊千山，一卷在握，讀之口舌生津，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帶領著一班弟子，大魚前導，小魚尾隨，我們游過書海，含英咀華。課堂之上，將一本又一本自己最近讀過的書娓娓道來，其濡染觀摩之效，自不求而至，不為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