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雷紅梅

小時候，最讓人盼望的事莫過于過年了，在我的記憶里，只有到了過年時才有機會穿新衣、放鞭炮，還能吃到平時很難見到的魚呀、肉呀什么的……

進入臘月，母親就開始張羅過年的事了。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能穿一件母親親手縫制的新衣是孩子們共同的心愿，甭提多開心了。母親手很巧，我們兄妹八個的過年新衣都是她裁剪縫制的。過了小年，母親每天早早起來蒸饅頭、炸酥肉，忙碌地準備著年貨。為了趕在過年的時候我們都能穿上新衣，還要熬夜給我們做衣服。她雙腳靈活地踏著縫紉機的踏板，雙手一板一眼地將布料捋順，機針一起一落“咔噠、咔噠”。那段日子，我時常半夜被縫紉機的聲音驚醒，揉著迷瞪的眼睛問：“媽，你咋還不睡覺呀？”“你趕快睡覺，我忙完就睡。”望著燈光下操勞的母親，她那慈祥美麗的面龐深深印在了我的腦海里，甜美地進入夢鄉。做衣服的順序往往是先從老大開始，等到給我這個“老疙瘩”做衣服的時候，母親最費心費力了。她用哥哥、姐姐做衣服剩下的布料，東拼西湊完美地拼出“老疙瘩”的過年新衣，我們很是歡喜，母親拂了拂額前的頭發，幸福地笑了……

我的父親雷保森，是一名參加過抗美援朝戰爭、離職回到家鄉的老英雄。作為立功授獎的功臣家庭，我們受到了政府給予的不少照顧，特別是一到年關，縣里就來家里慰問，送些春聯、鞭炮、豬肉等豐厚的慰問品，這些都是慰問父親的，父親總是把它們分給鄉下的傷殘老兵和困難群眾，一來二去所剩不多，但這些仍然成了一家老小一年中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置辦年貨也是過年一項不小的工程。由于家里人口多，兄妹幾個大都處在長身體能吃的階段，經濟條件又有限，豬肉太貴買不起，父親就會去食品廠買一些豬下水之類的邊角料。收拾豬下水是讓哥哥、姐姐最痛苦不堪的事，拔豬毛、翻豬腸累不說，那難聞的腥臭味令人作嘔。哥哥們常常為誰拾掇豬頭、豬腸，誰刮豬蹄的問題在院子里吵鬧不休。我和二姐年齡小，就在旁邊看熱鬧，惹得二哥直說：“去、去、去，上一邊玩去，別煩人。”雖然大家臉凍得通紅、手凍得冰涼，但無論如何，對完成父親下達的任務都不敢有絲毫含糊。

大年三十，家里熱熱鬧鬧、喜氣洋洋的，全家人都邊忙邊期盼著香噴噴的年夜飯。母親和大姐下午就開始張羅年夜飯的食材，父親和哥哥們忙著貼春聯。天剛黑，父親拿了一大掛鞭炮放在院子里，當大街小巷不時傳來陣陣爆竹聲時，四哥自告奮勇地說：“今年的炮我來放，誰也不能搶。”只見他搶過父親手里的煙頭跑到院子里，點響了鞭炮，“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新年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到來了。

隨著“久經菜場”的媽媽一聲大喊：“上菜了……”豐盛的年夜飯就要開始嘍！媽媽用新添置的餐具擺好熱氣騰騰的菜肴時，我和四哥、二姐從外面急忙跑到屋里，性急的我拿起筷子剛要夾，大姐拉住我說：“等爸爸講完再吃。”這時候，父親一臉嚴肅又語重心長地對我們進行憶苦思甜教育，哥哥、姐姐正襟危坐認真聽講。我這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懵懂無知，什么也聽不進去，一門心思盯著滿滿一桌好吃的，不停咽口水。父親講完，看著我急不可耐的樣子，微微一笑，像在戰場上發出戰斗指令一樣大手一揮說：“開吃。”大家就像搶占山頭的勇猛戰士，齊刷刷地揮筷上陣，動作一個比一個麻利，狼吞虎咽地把這美味佳肴往嘴里塞。炸湯圓是我的最愛，酥酥甜甜吃起來特別爽口，盤子離我有點遠，胳膊短的我夠不著，看著愛吃的菜越來越少的時候，我丟掉筷子端起盤子就跑。父親大笑著指著我們兄妹幾個說：“菜虎、菜狼、菜大王就怕‘老疙瘩’猛一端。”大家看著端著盤子的我，都開心地笑了……屋內笑聲陣陣、屋外鞭炮聲聲。

四海為春春不老，九州同樂樂無窮。隨著時代變遷，雖然現在的生活條件每天都像過年，但是每每回想起小時候一家老小圍坐一起吃年夜飯時有說有笑的幸福時光，兒時的年味依然讓我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