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寫散步

肖永成

去年，我寫了一篇《散步》，表達了我與妻子及兩位學生在他鄉陌生的路上散步時所產生的內心感受。很多讀者看了不無感慨。人生皆在路上，學會慢悠持續地散步，才能好好享受當下。

不久前，我隨妻子到了離縣城40多公里的一個鄉村小學，這里環境僻靜，依然保持著平原農村自然純樸的原生狀態。由于妻子所在的小學新校舍沒有建好，學校騰不出房子供老師住宿，我們就在鄰近的農戶家租了一間房子，每天晨興晚歸、作息規律，不久習慣成自然，倒也隨遇而安了。

恰好租房住的村子叫安莊，一個“安”字，真叫人覺得是上天的賜予，這不能不感嘆人生冥冥之中的機緣巧合。村子不大，一條石子鋪的中心路，從南往北一眼望穿，路兩側除了分布的農家院落，空余的地方還保留著比較原始的池塘和菜地，走在能按摩腳底板的路上，還不時聽到雞鴨鵝狗的叫聲，給人一種親近農家生活的真實感。

“既來之，則安之。”吃了晚飯，我和妻子依然保持著散步的習慣。村子前面有一條水泥路，是這一帶的主要交通要道，不時有三三兩兩的車輛由遠及近從身邊馳過。車燈很亮，把水泥路照得白白的，走在上面，雙腳有輕飄飄的感覺。走過一段長長的路，我和妻子則會不約而同地往回走，我們望著遠方的樹，或是分辨著田地里一塊塊莊稼的模樣，來判斷走過的路程。偶爾，我們也會停下來，凝視著家鄉的方向，默默牽著對方的手，然后輕輕地嘆息一聲，又抬起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有月光的夜晚，是我和妻子散步走得最遠的時候。每到這時，我就和妻子選擇一條連接主干路的小路。小路或通向一個村莊，或伸向一眼望不到邊的田野。我們走著，要么講些當天的一些瑣事，要么漫無目的地忽然聯想起過去生活的一些細枝末節。走了一陣，我們會慢慢停下腳步，望望月亮、望望星星，時而也會望著天空中飛機閃爍的燈光，心中想著飛機上的人是不是心里正想著各自的家，一種不可名狀的愁緒暗暗籠上心頭。

散步的路上，常常也有一些樂趣。有時，一輛電動三輪車從身邊一掠而過，傳來了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我們知道這一定是大人帶孩子們出去玩了，也一定是滿足了孩子們心心念念的愿望。有時，幾個莊稼漢騎著電動車，老遠就聽到他們肆意地大喊大叫的聲音，那一定是今天有了小收獲，約在一起美美地撮了一頓，幾杯小酒下肚，得意揚揚地往家奔。還有時，會碰上一個愛寒暄的路人，興致勃勃地給我們講這講那，讓我和妻子感到格外開心。最有意思的是，散步時看到路上飄忽不定的螢火蟲，我和妻子總會盯著看一會兒。小小的螢火蟲忽明忽暗，雖身軀很小，但還是把最亮的光芒釋放在空中，這對于人世間的蕓蕓眾生來說，當然也是一個很好的啟發。

冬天來了，鄉間的冷風格外刺臉，我和妻子就在農家小院里走走，也依然自在融融。在燈光的照耀下，兩個相依相伴的身影，一圈一圈地晃動在一小片天空下，不說別的，單就那真切的存在感，就會讓人覺得是一種欣慰、一種滿足。

人生是一條長長的路，我們有時需要奔跑，有時需要放慢腳步，等一等自己的靈魂，就像散步時度過的時光一樣，時時刻刻見證著我們內心的平淡和豐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