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馬金鳳大師

石新宇

5月29日晚，我在刷抖音時吃驚地看到，著名豫劇大師馬金鳳老師在青島去世。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二十年前我采訪她的時候，想起她的質樸和藹，我禁不住悲從中來。

2002年，我在天中晚報社當記者。10月的一天，我接到一個女孩的電話，她說她是梨園春藝術團宣傳組的張亞，梨園春藝術團要來駐馬店在解放大道和風光路交叉口南側的影劇院演出，她想在報紙上做些廣告。我到影劇院對面的賓館見到了她。她說藝術團陣容很強大，馬金鳳大師也要來。馬老的大名我早就聽說過，于是當即怯怯地問我能不能采訪馬老。張亞看出我心里沒底，很堅定地說馬老平易近人，一點架子都沒有，采訪不是問題。我非常高興，問她馬老來后住哪里，她說就住那家賓館，我愣了一下，那是一家很普通的賓館。

演出是在三天后的晚上。那天下午，張亞打電話說演員們都已經到了，馬老也到了，晚飯前可以采訪。下午5點，我到賓館見到張亞，她說馬老正在化妝，藝術團為馬老配有專職化妝師，但馬老從來都是堅持自己化妝。她把我領到馬老的房間，馬老停止化妝很熱情地讓我坐下，問我的名字和報社的名字，然后聊起來她的身世的從藝之路。這時我才知道馬老已經八十歲了，但看上去只有六十來歲。她說她每天都堅持練基本功，我說她都是大師了還用得著練基本功，她說藝術沒有最好只有更好，要精益求精。這讓我很感動。馬老說話十分家常，真的是一點架子都沒有，若不是事先知道她的身份，我肯定會認為坐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位和藹可親的普通老太太。

一個小時后，服務員端來了馬老師的晚餐，一碗面稀飯、一碟炒白菜、一個饅頭。我驚奇地問：“馬老，您就吃這些嗎？”她說：“是哩。這可有營養了，對嗓子也好。”這時張亞也走了進來，說吃這些是馬老多年的習慣。我說：“馬老，非常感謝您接受我的采訪。我不耽誤您吃飯了。”馬老關心地問我吃飯沒有，我說沒有，她讓張亞帶我去吃飯。張亞說讓我和馬老合個影，馬老很痛快地站起來，還抱歉地說妝沒化完不大好看。

那天晚上觀眾爆滿。馬老的節目放在最后，她唱的是《穆桂英掛帥》的經典選段。她提前一個小時下樓，乘坐面包車來到劇院后臺，這時她已化好妝且披掛整齊，帽子上是長長的花翎，身后是五面旗子。我和張亞也來到后臺，看到馬老站在那里候場。我又是一驚，張亞說這也是馬老多年的習慣。八十歲的老人了，還這么認真執著，我不禁肅然起敬。我們從馬老面前走過，向她招手致意，她微笑著點點頭，沒有說話。張亞告訴我，從候場開始到上臺演出，馬老是不說話的。

輪到馬老上場了，主持人還沒報幕完畢，臺下已是掌聲雷動。馬老健步走上舞臺，雷鳴般的掌聲再次響起。掌聲過后，馬老字正腔圓、氣滿神足地開口唱道“轅門外三聲炮如同雷震”，霎時又是震耳欲聾的掌聲，很多觀眾在高高舉起手臂鼓掌的同時還大聲喊著“好！好！”本不怎么聽戲的我，站在舞臺后面，也忍不住使勁鼓起掌來，把手都拍疼了。

這是我唯一一次見到馬老。二十年過去了，當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如今，馬老以百歲高齡仙逝，天堂有了馬金鳳，世間再無“穆桂英”。馬老，祝您一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