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舞的螢火蟲

姚國祿

在鄉村，孩子們對螢火蟲是情有獨鐘的，我們這些永遠也不知疲倦的鄉下孩子，在鄉村的池塘邊或草叢中，望著那些在低空中輕輕飛舞的螢火蟲，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就是那些我們在白天不容易看到的昆蟲，夜晚很快就會暴露在我們的視線里，是它們身上發出的亮光，吸引了我們好奇的目光。許多時候，我對鄉村的美好回憶還停留在夏夜捕捉螢火蟲的時刻，那一個個在夏夜里閃爍著微光的螢火蟲裝飾著我童年七彩的夢境，給我童年的生活增添了歡樂。在許多年后，我仍對生活過的鄉村以及四處飛舞的螢火蟲充滿了無限的眷戀。

小時候，鄉村的生態保護相當完好，村民在寧靜的環境里簡單快樂生活，春種秋收，年復一年，怎么也不像現在的樣子，田野里到處施化肥、打農藥，讓許許多多的昆蟲在鄉村逐漸絕跡。記得那時，鄉村的池塘邊長滿了野草，草叢中爬滿了各種各樣的螢火蟲，仲夏之夜，大地就像一個百變的魔術師，瞬間變幻出無窮的色彩，天上星月隱隱，蛐蛐藏在草叢里輕輕地“吟唱”著，村莊的池塘里蛙聲四起，池塘邊螢火蟲飛來飛去，就像一個個小小的燈籠，照亮了鄉村的夜空。

在鄉村的夏夜里，作為貪玩的孩子，我們最開心的事就是捕捉螢火蟲了。不知有多少個夜晚，我們成群結隊地沿著村莊的池塘奔跑，手里還提著一個小玻璃瓶子，清涼的夜風吹拂著我們赤裸的脊梁，我們看著一個又一個的螢火蟲從面前飛過，也不知道那些小小的螢火蟲是從哪里鉆出來的，在夜空里一閃一閃，甚是可愛，那輕盈的身影讓我們心里癢癢的。這時候，我們這些貪玩的孩子便會好奇地追逐著那些明明滅滅的螢火蟲，看它們慢慢飛舞。

我曾經仔細地觀察過，那些飛行的螢火蟲飛行速度不僅慢，而且它們時刻發出亮光，飛行軌跡暴露得十分明顯，只要我們發現，十有八九都能捕捉到，捉到后我們就輕輕地把它們放到小玻璃瓶里。由于螢火蟲身體嬌弱，有時候稍不留意便會把它們捏傷，那些受傷的螢火蟲很快便會死掉。那時候，我們只知道貪玩，壓根也不會考慮死掉幾只螢火蟲有什么可惜，反正鄉村漫山遍野都是，永遠也捕不完、捉不盡。有時候，我們還會荒唐地想，要是螢火蟲能像秋蟬那么大該多好，那樣我們可以把螢火蟲當電燈使用了。現在想來，那時的想法是多么的滑稽。

那時候，鄉下人的生活非常單一，家里沒有電視機，也沒有廣播，人們的娛樂方式就是大家聚集在一起，在夏夜的村頭拉拉家常、說說笑話，孩子們最好的去處就是到野地里捕捉那些到處飛舞的螢火蟲了，螢火蟲身上的發光體總是讓我們感到非常好玩，我們走在水塘邊，看螢火蟲的倒影在水中一閃一閃，我們數著天上的星星，數著水塘上面飛舞的螢火蟲，一個、兩個、三個……

關于螢火蟲，古詩里有很多描述，我記得曾讀過唐代詩人杜牧的《秋夕》：“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因為那時我年紀還小，這首小詩讀得懵懵懂懂，感覺寫的是秋天的一個夜晚，一個哀怨的宮女在深宮里用輕羅小扇撲打螢火蟲，無聊地打發時光，然后再無聊地遙望星空發呆。孤獨的宮女除了用輕羅小扇撲打螢火蟲，還能干什么呢？我想，那宮女撲打螢火蟲的動作大概也和我們在夏夜里捕捉螢火蟲的情形如出一轍吧。還有唐代詩人韋應物的《玩螢火》：“時節變衰草，物色近新秋。度月影才斂，繞竹光復流。” 這首詩大概寫的是秋夜賞玩螢火蟲的情景。這首詩以清新的筆調、流暢的語言寫出了螢火蟲形體微小、發光細弱的特性。雖然那時我還不求甚解，但我總會想，唐代的螢火蟲和我們今天的螢火蟲應該沒有什么兩樣，只不過詩人在詩中升華了它的高度，螢火蟲給我留下了許多想象的空間。

許多時候，我一直都在試圖破譯螢火蟲的生命密碼，這些小小的生靈，為什么會產生發光體呢？它們的生命是那樣的孱弱，每天只是飲一些露水，不需要吃任何食物，它們頑強活著，這本身就是一個生命的奇跡。雖然它們帶給人們的光明是微弱的，但能夠在黑夜里發出光芒，這也說明了它們的存在是有價值的。

在漆黑的夜，螢火蟲為別人照亮光芒，讓我們看到弱小的生命也有它存在的價值，那一點點微弱的光芒裝扮了黑夜，給我的心靈帶來快樂，讓我感覺到沒有星光的夏夜，還有點點螢光擦亮夜色，心里就多了一份暖暖的情愫。

最近幾年，我每年夏天都會在鄉下住上一段日子，每到夜晚我都會在田野里或水塘邊尋找螢火蟲的影子，結果是那樣的失望，一只也沒有看到，許多村民告訴我，螢火蟲在鄉村已經沒有了，我感到非常吃驚！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呢？實際上道理非常簡單，因為數年來，農村都在大量使用化肥、農藥，所以過去鄉村里那些到處可見的螢火蟲現在已看不到蹤影了。

我常常夢到那些螢火蟲飛舞的夜晚，那是我童年生活中一段最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