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暖

菊的白雪公主，3歲，粉雕玉琢，頂著一腦門厚厚黑黑的童花頭，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都這樣了，菊還不滿意。

今天，菊再次向我提這件事。菊說很想送女兒來你身邊帶一帶，哪怕熏陶下你的性情和氣質也好。這么小越來越野性，怎么就培養不來一點點的古典淑女氣質呢？

我哭笑不得，也受寵若驚。古典與淑女的氣質該怎么在一個3歲的小女孩身上體現出來？連我這個一向被認為古典淑女型的當事人也說不清楚。只隱隱覺得，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資質良好、個性突出的孩子反倒承受了更大的壓力，這種壓力來自于優秀的父母和父母更強大的焦慮。80后的一代，具備實力又足夠幸運的那一部分，通過努力和拼搏，小露崢嶸。這種拼搏的斗志延續下來，就是子女的教育投資，比如菊。

菊是優秀的品牌策劃人，先生強在國際貿易，兩人一個常年國外飛，一個累月國內跑，雖不豐滿卻幾經磨練的人生智慧在女兒的教育中注定深思廣慮、一波三折。

白雪公主兩歲時，菊與我商量此事，我連連搖頭——不行，肯定不行。別說我還沒有生養兒女的經驗，憑一己之好的淺薄功力來應對這一對高智商父母要求下的幼兒教育，實在無從下手，況且古典淑女這一東方女性的獨有特質，我徒有幾分表相罷了，怎敢言傳身教誤人子弟？

今年，白雪公主3歲了，通過層層選拔送到了萬科幼兒園讀小班，每學期費用近萬元。對女兒的教育和成為什么樣的人，菊一直頗為費心。菊說，很愿意女兒受點國學熏陶，培養出古典文學的好修養，有朝一日出落成個像你那樣的古典淑女。

我猜，這一定是菊內心里對自己的深層期望。對于菊的欣賞和信賴，我并沒有那么優秀吧，只是菊看到了一個人身上擁有的發光點，正是自己深深渴望的，那么，這一點點光就變得光彩而奪目。今生不逢時，教育、家庭或天生資質與外在內在的因素，決定了每個人現在的模樣和性情，并擁有了當下的人生。在對生活的種種規劃和自我投射中，菊將這種隱形的期望寄予女兒，希望女兒將來成為她想要的樣子、她想擁有的人生。

可是，她要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白雪公主一定擁有某種天生的潛質有待成長的水落石出。而菊又哪里知道，她眼里這個堪為人師的我，曾經是個多么自閉的孩子。如今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這條路走得多遠多么黑暗呢？

近日讀到周國平的《把心安頓好》，對書里關于教育的思考，很認同，并將此書也推薦給了菊。我記下書里一段話：“所謂性格的培養，決不是要把原本沒有的某種品質從外部植入，而是在充分了解孩子的固有性格特征的基礎上，用優點來制約缺點。”

由此想起一朋友的感慨：生在一個無趣的時代，很難遇到有趣非凡的人了。就像同一流水線上研發的高科技產品，包裝精美、面目模糊，連說明書都雷同，而民間老手藝人以家學或祖傳秘方年年如一日用心雕琢的手工藝品，那些獨一無二的美麗傳奇，正淹沒于時代的洪荒中。

落筆時我心虛得很。因為沒有足夠的行動和實踐去擔待，未免流于空洞。什么是最好的教育？我不能給菊尋一個標準答案，那么就交于未來，有一天我也成為母親時用整個生命來實踐吧。而現在能做的，也僅是作為一個被教育的孩子來反思，來表達想要得到的教育。我只知道我渴望生命里的善與美，渴望有人陪伴順其自然地成長，只做自己想成為的那個人，與成功無關，與別人的眼光無關。達濟天下或獨善其身，活得快樂有意義就好。

宛如紫荊花盛放時，五歲的小童走在林蔭路上，粉紫的花瓣漫在他的小腳邊，他想走到媽媽身邊去，又舍不得踏到地上的花。那些花好漂亮，他說不出來，只好站在原地大聲叫——“媽媽”。

楊暖專欄：田園暖風

主要內容：書寫鄉居見聞、田園生活札記。

個人簡介：楊暖，河南確山人。中山大學古代文學研究生，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佛山文學院簽約作家。山野間長大的80后女子，客居南方10年，多年沉迷中國古典文化的情懷，在書卷與自然中，返璞歸真，安靜守拙。陸續在《羊城晚報》《珠江時報》《井岡山報》開辟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