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暖

是誰把她的胭脂盒打翻了，要不，天幕上怎會有那么美麗的紅？一片，一縷，一抹，從西天邊到東山頂。那紅色或淡或濃，或深或淺，猶如鄰家女孩紅撲撲的臉，自然，巧笑嫣然。我怔怔地看著，癡了。

晚飯后，我倚在陽臺上張望，風打那邊吹過來，天幕藍藍的，靜默著干凈。再往遠處看，那一片絢麗的霞光，只一眼就把我驚住了。好久都沒有抬頭看過天空，又何況這么美的晚霞？

那晚霞就那么自然隨意地傾灑在天幕上。天是靜藍的、恬淡的，霞是胭紅的、柔和的，像一抹水彩，柔麗潑墨般調和在畫布上。不妄然，不恣意，絢麗而安恬。自然有大美，大美無言。那一瞬間，我的心，軟了。

這么美的晚霞，怎么叫我遇上了？轉念一想，這個日子是七夕，牛郎會織女的日子。莫不是織女出門前妝扮，驚喜之中失手打翻了她的胭脂盒？

你想啊，織女等著盼著過了三百六十五個輪回，望穿秋水終于盼到這一天。馬上就要見到她的阿牛哥了，心里那個喜呀。估計捂著胸口，都聽見心在“咚咚”跳著。奔鵲橋前最當緊的一件事——當窗理云鬢，對鏡貼花黃唄。她穿上七彩的羽衣，挽個阿牛哥喜歡的烏色發髻。看看鏡子里那張美麗的臉，想想阿牛哥望見她的傻樣兒，織女兀自先羞紅了臉。捧著的胭脂盒還沒上妝，手一抖，胭脂盒掉地上了。天上人間，霞落云煙，就是這么美的吧。

自古，女子最美是羞色，更何況為悅己者容。嬌羞，是最動人的情話。她什么話都不說，只羞答答地看一眼，對面的阿牛哥就掉進去了。織女的未語先羞，與那些國際大牌的胭脂也有得一拼。比如，我一直在用“美寶蓮”的精純胭脂，細膩的珊瑚紅，每日清早無需化妝，往臉上撲兩下，氣色好得讓我一整天都有好心情。如今，望著這晚霞，我真想摘幾朵放在粉盒里。工作時，逛街時，會友時，都擦一點兒。詩詞里說：“胭脂紅，貌傾城，畫無風，意飄濃。”有才有貌，那才叫傾城。

沒有牛郎的福氣，也無緣得著織女那么傾城的臉，可別怨。你看你看，天上人間，銀河飛渡。當牛郎織女來相會，地上的人們只要望一望天邊的晚霞，柔情似水，佳期如夢。晚霞從來不說話，人心里，醉了。

街燈慢慢亮起。下班的車流多了，聲音嘈雜起來。天幕深暗了，晚霞先濃后淡，如碧落里的幾抹微云，繾繾綣綣卻藕斷絲連。偶爾會有輕柔的風吹散開來，那一抹胭紅漸漸淹沒在云層里。一輪明月從東山頂爬上來，一寸一寸，越過了山頂。映著山腳下的燈光，明月是最美最亮的街燈吧。七夕華夏月明，這一盞燈，為天上的牛郎織女而亮著，為人間的良朋佳侶而亮著。直到百鳥歸巢，直到夜深人靜，直到意興闌珊。喜鵲倦了，人也歸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是牛郎織女的千年神話。天上人間，只羨鴛鴦不羨仙。這樣美好的夜晚，就讓我們放下塵世的紛繁，傾心羨慕并祝福天下有情人吧。天地悠悠，白云蒼狗。晚霞從來不說話，歲月從來不會為誰停留，年華亦不會為你駐足。但你內心仍要相信：那真、那善、那愛、那守候。

楊暖專欄：田園暖風

主要內容：書寫鄉居見聞、田園生活札記。

個人簡介：楊暖，河南確山人。中山大學古代文學研究生，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佛山文學院簽約作家。山野間長大的80后女子，客居南方10年，多年沉迷中國古典文化的情懷，在書卷與自然中，返璞歸真，安靜守拙。陸續在《羊城晚報》《珠江時報》《井岡山報》開辟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