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業余文學作者的社會責任感

——淺談牛紅麗小說《黑白》的現實意義

□牛林

作為敘事性文學文體，小說世界是由一個又一個的人物形象、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情節、一個又一個的環境有序地組合而成的。而牛紅麗的短篇小說《黑白》除了具備小說三要素外，我更看重的是她用文學形式所表達出的可貴的社會責任感。

牛紅麗的短篇小說《黑白》是一部社會責任感很強的作品。她向讀者提出了一個當今社會人人都在關注并為之感到憂慮的社會問題——醫患關系。

牛紅麗作為一名處于醫患關系風口浪尖上的衛生工作者和業余小說家，對當今社會醫患關系的真實狀況比我們有更深刻的感受。對這個熱點、痛處，她不回避，勇敢面對，用文學藝術的形式來展現醫患關系。通過她刻畫的故事情節、人物形象、醫院環境等小說基本要素，讓讀者對醫患關系去評判、去思索、去剖析、去尋求答案。

小說還原了“醫鬧”的部分場景。醫鬧事件，是醫患糾紛升級而導致的一種群體性事件，他們法制觀念淡薄，不是通過協商、調解、訴訟等合法程序、合法途徑解決問題，而是用“不鬧不賠，小鬧小賠，大鬧大賠”的心態來達到要挾醫院之目的。以非法聚集、圍堵醫院等方式向醫院表示強烈不滿，提出高額賠償要求的行為。

不僅如此，當今社會還出現了“職業醫鬧”，他們以替患者家屬“維權”為幌子，以掙錢為目的，以聚眾挑釁甚至打砸為形式，從而達到對醫院敲詐勒索、謀取不義之財的目地。對此，小說《黑白》這樣描寫：“這些人，據說都是家屬雇的，管吃管喝管抽，另外一人一天50塊錢。”“水晶棺后邊還支了個牌桌，幾個男人抽著煙，使勁甩著牌。牌桌旁邊，站著個黃大衣，不時點掛小鞭撂到地上，噼噼啪啪響一陣，提醒人們糾紛的存在。身后就是一溜花圈。那些鮮艷的紙花中心都刻著一個黑沉沉的奠字。”這段文字把職業醫鬧在醫院停死尸、掛橫幅、設靈堂，擾亂醫院正常的工作秩序的行為表現得淋漓盡致。

小說還表現了個別患者家屬因一些復雜的心態而有意嫁禍醫院的特別醫鬧事件。且看小說中的描寫：“徐老太道出了一件駭人的秘密——孩子是他們自己弄死的。老別克手指一哆嗦，戲匣子就關了。咿咿呀呀的唱腔沒了，眼前只剩那張一開一合松弛多皺的嘴。

死的是個女孩，生下來有點毛病，心臟有問題。徐老太說。

小孩子死了，不是不帶孝嗎？他們怎么都勒著白手巾？老別克問。

不勒白手巾，怎么示威啊？我給你講，當時連臍帶都沒剪，就開始搶救。咱產科大夫的手藝，真是！把孩子救過來了！但后來老太太聽說以后還要花好多錢且還不一定完全治好時，老太太就不讓媳婦喂奶了。可憐見的，孩兒生下來，都沒吃一口奶。徐老太說著，瞇了眼。”看到這里，相信每個讀者心里都會沉甸甸的。

小說《黑白》并沒有一味地偏袒醫院，而是客觀地反映了一些醫院在醫鬧發生時所采取的不正確的甚至以暴制暴、以牙還牙等極端的行為方式。如小說如此描繪：“花園小亭子里全是自己人。今天周末，院里通知全員到崗，怕一旦打起來吃虧。財務科破例大方一回，凡到場的，人手一瓶綠茶。他們現在都坐在亭子里喝綠茶，看著鬧事的人。大概誰說了俏皮話，爆發出一陣高亢的笑聲……”

在一部短篇小說中，能這么全方位、全景式地展現醫患糾紛和各種復雜的矛盾體，為讀者和有關部門分析醫療糾紛的原因，消解醫患矛盾，喚起人們的良知，構建和諧的醫患環境，使人們進一步感到依法治國的重要性、緊迫性和必要性提供一些文學上的故事支撐，作者這種高度的社會責任感是難能可貴的。

如果把這部小說僅僅看成是單純表現醫患糾紛那就太輕看作者了，只要認真解讀小說故事和理解了小說中的人物，就會深切感受到作品豐富的內涵和厚重。該小說的主題就隱含在小說的因果情節和人物描寫里，它為情而設文。它這種情感浸潤在文章字里行間，使小說景中有情，事中有情，它像一團煙霧籠罩在文章中，使小說顯出氤氳之美。同時它也像一根絲線緊緊地牽住了讀者的心，產生了回味無窮的藝術效果，值得稱道。例如，作者有關“白袍女人”最后那一段的描寫簡直令人不忍卒讀：“白袍女人也進來了，在案頭打開藍布包，拂去上層的干槐花，把東西一件件鋪滿了案頭。那片刻不離身的包裹里，除了細碎的槐花外，竟然全是小孩衣服。紅肚兜，絨衣，小囝帽，連腳兒棉褲……所有迎接新生命的東西，都齊了。女人把那些或水粉或鵝黃的衣服在火爐上烤過，重新塞進包裹，飛快地打開水晶棺。老別克都沒來得及阻止。或者，是槐香和水晶棺里女嬰的恬淡軟化了阻止的念頭。

女人抱起那個藍底白花的襁褓來到火爐旁，喊一聲妞啊，眼淚就噗噗地掉到了火里。她好像怕嚇著了誰，聲音輕得如同一片羽毛，妞啊，媽給你穿衣裳啊！昨個外邊冷，沒給你穿。今兒好了，這屋里有煤火，媽給你穿新衣裳。女人打開襁褓，吸吸鼻子，笑了一下。那笑從嘴角洇開，被爐火染成桔紅，安寧而慈愛。

老別克走過去，抽開爐子進風口，火苗一下子竄了出來。爐火紅彤彤地罩著母女二人，在面前攤開一幅溫軟的油畫。女人把襁褓換個胳膊，撩起白袍解開了衣裳，托出一只雪白的乳。半圓的乳扇動著臥在多骨的手上，如同天使微合的翅膀。老別克本能地閉一下眼睛，剛想要回避，翅膀卻打開了，雪白里的一粒深紅準確地落入微張的小嘴。

妞啊！吃吧。這會他們都不在，好好吃吧……呀，咋沒奶呢？我的奶呢？女人一雙手使勁擠著那只乳房，擠成了紫茄子，都沒見到一滴奶。老別克又閉了一下眼——是誰，讓我們的乳房如此貧瘠？

女人不死心，把青紫的乳房塞進去，掏出另一只，再箍上骨節突出的手，擠。

仍然沒有一滴奶。

女人張著嘴愣了愣，抱著嬰孩的尸體，突然嚎啕大哭。”

我想，任何人讀到這一段，都會為這個被“綁架”的“醫鬧主角”感到悲哀，同時又不免生發出一絲絲同情。“白袍女人”是一位年輕母親，她此刻面對自己親手扼殺的嬰兒所表現的痛苦、煎熬、無奈及偉大的母性、人性等通過作者的渲染和刻畫而讓讀者撕心裂肺、心靈震顫。

特別是作品中那句“是誰，讓我們的乳房如此貧瘠？”令讀者思索不盡、品味無窮。

作者把小說的題目命名為《黑白》，其含意也是非常深刻、令人深思的。

黑與白，是極端的、絕對的、互相對立的兩種顏色，本該是涇渭分明、水火不容的矛盾體，但在現實生活中，黑與白有時卻又容納著混合的時空，甚至親密地交叉、融合在一起。或互為掩護和變幻，黑變成了白，白又演繹成黑，且不時地演奏出一曲曲不合時宜的變奏曲，展示著一份份無奈、一種種艱難、一聲聲嘆息。讓人們通過這部小說里的故事和沉重的話題，對黑與白、是與非、善與惡、美與丑、得與失、對與錯，進行思考和評判。在道德失衡、金錢至上、私欲膨脹的社會環境中，我們應該怎樣去堅守那份人性、良知和純潔呢？

總之，牛紅麗的小說《黑白》是一部反映現實，關注社會，內涵豐富，寓意深刻，發人深思，思想性、藝術性都很高，社會責任感很強的優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