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永亮（驛城區）

10多年前，我在某個城市的一家醫院進修臨床麻醉。帶教老師姓楊，是一位技術嫻熟、老練沉穩的女麻醉師。

在一個飄著雪花的深夜，產科收治了一名宮縮不規律的產婦，需要立即手術。由于是急診，楊老師為產婦施行腰麻，我在一旁協助。盡管麻醉效果良好、盡管產科醫生以不到3分鐘的速度取出了胎兒，可是手術室里沒有傳出令人期待的嬰兒啼哭聲。新生兒科專家雖然竭盡全力搶救胎兒，但回天乏術。那一刻，溫暖如春的手術室里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孩子怎么不哭？”手術臺上的產婦仿佛意識到什么，說：“醫生，快拍拍孩子，讓他哭啊！讓他哭……”說著，她把臉偏向搶救孩子的方向，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見此情景，楊老師先是怔了一下，隨后來到手術臺前。雖然戴著藍色的口罩和帽子，但當她低下頭與產婦目光交會的那一刻，我感覺到溫暖的溪流在這個冬夜里緩緩流淌。

楊老師溫柔地說：“我問你個問題，你說天使會哭嗎？不會的，天使只會微笑。你要相信，有的孩子生來就是天使，他會擁有屬于自己的快樂……”她邊說邊伸出手，來回搓幾下，再把手心貼在產婦的臉頰上，接著說：“你現在閉上眼睛，有沒有看到他在對你笑？”產婦聽話地閉上了眼睛，而我在老師示意下給產婦注射了鎮靜劑。產婦很快入睡了，在她臉上，我真真切切地讀出了悲傷之后的平靜與淡然。

大半年后，當我進修臨近結束時，我問楊老師：“您覺得怎樣才算是一名合格的麻醉醫師？”楊老師拍拍我的肩膀，微笑著說：“小余啊，如果真的有天使存在，他們應該不會哭泣。可是，病人不是天使，他們有各種傷痛。所以，我們要學會用心感受他人的痛苦……”

“天使不會哭泣”——這是多么溫暖人心的話語。在此后的工作中，我一直謹記楊老師的教誨。值得慶幸的是，在經歷了一次次臨床麻醉之后，我不但沒有變得麻木，而且學會了用更加溫軟的心去面對平凡的工作與平淡的生活。